白明：外储经得起“耗”经济才经得起“熬”
作者 白 明(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
中国人民银行近期公布的统计数据表明，截至2016年9月末，中国外汇储备规模为3.166万亿美元，不仅连续第三个月出现下降，而且降至近年来的最低值。中国外汇储备消耗如此之多、之快，虽有很多其他因素，但在很大程度上与维护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之间关系最为直接。如果说维稳人民币汇率需要有充足“弹药”的话，那么，外汇储备无疑可以被理解为打好维稳人民币汇率稳定这场硬仗的“弹药库”。中国的外储“弹药”经得起“耗”，经济转型才经得起“熬”。
稳定人民币汇率是有好处的
近些年来，伴随着对人民币升值预期逐渐转弱并最终出现下行压力，国家出于维护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的需要，对于外汇储备的消耗的确是多了一些。应当说，初衷可以理解，效果也有一些，但由于造成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加大的各种因素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所以维护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也要讲求“打持久战”。从这个意义上讲，只有想办法让外汇储备经得起消耗，才能从大趋势上实现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否则，如果外汇储备消耗过快，国际金融市场对于人民币的信心也会出现动摇，届时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反而难以维持。
当下，中国经济发展千头万绪，哪一头的目标都需要照顾到，但需要有个轻重缓急，而人民币汇率在上行、下行、相对稳定等各种选择之间到底侧重于哪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各个目标到底是孰轻孰重与孰缓孰急。按照蒙代尔的三元悖论，在开放经济条件下，自主的货币政策、资本的自由流动、稳定的汇率三大目标不能同时达到，最多能够满足其中的两个目标。目前来看，“稳定的汇率”这一目标遇到的冲击最大，维护难度自然也最大。
在外部环境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做不到“稳定的汇率”或许影响范围有限，但目前来看，至少有两大因素会在人民币汇率下行过程中借机“搭车”。一方面，从制造业发展角度来看，当前世界正处于新一轮产业格局加速调整过程中，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正在向东南亚国家加速转移，而某些中高端产业也开始回流到热衷于“再工业化”的发达经济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人民币汇率不稳，相关产业向外转移不仅会加快，而且也会使中国在未来的国际分工中处于被动地位。另一方面，从金融资本流动角度来看，随着美联储加息预期逐渐强化，国际资本回流美国的意愿相应增强。如果此时对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听之任之，也容易诱发“溜门缝式”的资本外流。
人民币汇率应建立市场化机制
虽然在这里列举了稳定人民币汇率的不少好处，但也绝不意味着要让人民币走固定汇率的老路。前段时间人民币要加入SDR的确需要通过稳定人民币汇率来提升国际金融市场对于人民币的信心，今后依然要悉心呵护这种信心。然而，以消耗外储为代价来进行人民币汇率的“人工”维稳终究也只是一种战术选择，而要从战略层面考虑提升国际社会对于人民币的接受度与认同感，就需要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更加体现出市场化的一面。只有这样做，我们的外汇储备消耗才有可能做到细水长流，有进有出，而不会因过度消耗“弹药”导致中国经济在转方式、调结构过程中“熬”不起多长时间。
应当指出的是，作为当今世界上的贸易大国，面对着各种要素成本升高、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国际竞争进一步激烈化、国际市场需求疲软等挑战，目前中国的出口贸易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客观上看，人民币汇率适度下行对于广大出口企业来说可以起到“缓一口气”的作用，而出口贸易一旦恢复增长，也有助于为外汇储备“添砖加瓦”。应该注意的是，虽然中国是当今世界外汇储备最多的国家，但切不可因此就“任性地”消耗外储。事实上，中国人挣的外汇虽然在全世界最多，但用外汇的地方也不少。现阶段，中国在大宗商品方面的对外依存度就很高，中国进口铁矿石、石油、有色金属、大豆等大宗商品均处在世界前列。如果没有充足的外汇储备作为保障，未来不仅大宗商品进口需求难以得到满足，而且还会因此从原材料供应方面加大对于中国经济发展的瓶颈约束。此外，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中国若想在更大范围内进行资源的优化配置，就需要从合理安排外汇储备规模入手，确保在技术引进、对外投资、扩大市场准入等方面做到“不差钱”，最终帮助中国经济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过程中“耗”过压力相对集中的时期。
外汇与经济如何相得益彰?
要掌握好外储经得起“耗”与经济经得起“熬”两者之间的关系，有必要把握好以下方面：
首先，随着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加快，未来人民币在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国际金融等领域的运用范围会进一步加大，很可能会因此而替代一部分对美元等硬通货的需要。如果人民币国际化步伐能够明显加快，不仅有助于让现有的外汇储备更加“耗”得起，而且也不会为了“省着花”外汇储备而过多约束全球资源的优化配置，该进口的依然“买买买”，该对外投资的依然“走出去”，客观上也有助于中国经济“熬”的起。当然，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循序渐进，短期内对外汇储备“耗”得起与对中国经济“熬”得起的兼顾作用也要一点点才能看得出来。
其次，尽管现有的外汇储备对于当今中国来说够用，但也要看到外汇储备的增减会影响到持有人民币的信心。当年中国的外汇储备比不上现在的规模，但趋势上却在增加，国外资本进入中国的意愿也因此而强化。反之，亦然。可以想象，如果外汇储备有朝一日少于3万亿美元这个整数位，不仅资本外流的冲动会增加，有关部门对于外汇管制也会更“抠门”。
再次，之所以要让外储经得起“耗”，实际上也是与美国经济发展周期赛跑。如果我们在维稳人民币汇率过程中不走极端，把握好节奏，客观上有助于减缓外汇储备的流失速度。一旦“熬”过美联储的这一轮加息周期，不仅人民币贬值的压力有可能减缓，甚至不排除美国政府又会像前些年那样对人民币不升值去重新“严重关切”。(中新经纬APP)
【专家简介】白明，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从事国际市场与中国对外贸易研究，承担过许多国家级和省部级重点课题研究，连续三届在中国商务学术成果奖评比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