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P2P从业者自述：资产端这么玩 迟早出事
摘要：自2015年后，包括P2P网贷平台、线下财富公司的贷款端(即资产端)的“飞单”现象愈演愈烈。仿佛无飞单不做单。业务做得好不好，就看飞单有多少。业内某一线工作者表示，现在，不管是互金公司(P2P平台、现金贷)还是线下贷款公司的资产端，已经乱得不堪入目。
网贷之家讯 陶杉是一名P2P从业者，更准确地说，他是做资产端的从业人员。他发现，自2015年后，包括P2P网贷平台、线下财富公司的贷款端(即资产端)的“飞单”现象愈演愈烈。“仿佛无飞单不做单。业务做得好不好，就看飞单有多少。”
目睹着资产端的乱象，让陶杉对这个行业，也产生了隐隐的担忧。“一些表面看起来高大上的互金公司，对外号称月交易破亿、破10亿的比比皆是，但是，他们真的掌握了多少优质资产?不良率到底有多少，真的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吗?其实不然。现在，不管是互金公司(P2P平台、现金贷)还是线下贷款公司的资产端，已经乱得不堪入目。”
据悉，部分公司的资产端业务人员，几乎不出门，他们混迹于各个同业交流群(微信群、QQ群)，群名一般叫“XX共享”、“XX飞单群”。谁有好单子就直接丢到群里喊话出售：“公务员贷款单，换钱”、“打卡流水单，换单”……
例如，一位公务员在某平台经过审批，成功借款5万元。此时，做这笔业务的客户经理A，会很“机智”地把这位公务员的一套材料复印成N份，打包卖到群里。如果其他平台的业务做成这个单子，客户经理A将收取1%-3%不等的手续费。据透露，一些抵押标的返点甚至高达5%-10%。
而那些等着接单的业务员，会在群里喊话，如：“你的单子还要留多久?拿到我这里来换钱”、“最新政策，轻松审批，你不做的给我做，我给你钱”……
一些业务人员就这样天天泡在网上等着单子、进件、审批……
为何飞单“满天飞”?
有知情人士对网贷之家透露称，在不少贷款公司，业务员做一笔单子的提成平均为2%-3%，也有高达5%-10%。而后者这种公司，其本身给到借款人的贷款利息也高得离谱，达月息3-5分(年化利率36%-60%)甚至更高。
另据了解，P2P行业的飞单抽成主要是根据资产类型，地区差异不大，“提成点从1%-5%不等，平均在2%左右，更有甚者高达8%以上。”
例如，一笔贷款是10万元，业务员把单子成功“飞单”给N家不同的公司，平均一家给他的提点按照2%计算，就是2000元，那么仅这一笔单子，他得到的收入就是N×2000元。
更有甚者，为了创收，不惜加大借款人的负担。比如，借款人在平台的借款成本是N%，其客户经理会私自向借款人收取M%所谓的服务费，并向借款人承诺：“你放心，这个钱不用你还，只要我在平台一天，出了事你找我。实在不行你还不起的时候，我再带你到其他平台借款、补洞……”
对此，陶杉指出，借款人本身的收入和偿债能力是有限的，如果在可控的范围内少量放款或许并无问题，但如果把杠杆无限放大，通过飞单使其增大负债，结果是可想而知，借款人出事率极高。
他进一步表示，那位自杀的河南大学生，两年时间通过校园贷等平台融资60余万，很明显，他不止是为了挥霍消费，很大一部分钱是用于“拆东墙补西墙”。最后的结果，是酿成了悲剧。
不少人可能会纳闷：借款人又不傻，那么多平台给他提供贷款，都是要支付利息的，他全盘接受?对此，陶杉向网贷之家解释道，“其实很多借款人还是比较本分的，但是，就有一些胆子大的借款人，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就是，一些P2P平台在某地的分支机构，他们的员工没有责任心，放贷款时直接对借款人说，‘放心吧。你先还几期，以后爱还不还，总部也不会怎么找你的，最多就是打电话给你催收，你不理会就是了’。”
陶杉称，业务员的这套说辞，正迎合了部分对资金饥渴的借款人需求。而为了表示感谢，有些借款人甚至还会额外再给业务员一定好处费作为回报。
“玩来玩去，还是那帮借款人。而往往一旦某个借款人出事，就是全体遭殃。如果所有人都这么玩接力游戏，最终的后果谁来买单?”
据了解，“飞单”现象，在银行、保险、线下理财公司普遍存在。比如，银行员工借助银行网点，私自销售未与银行达成委托销售关系的金融产品。2017年4月18日，民生银行北京分行航天桥支行80后女行长张颖被警方带走，彻底捅破了银行的“理财乱象”，“飞单”模式被引爆。
据媒体报道，公安机关在进行调查时发现，民生银行北京分行航天桥支行行长张颖伙同他人，私自销售非本行理财产品，涉案金额高达30亿元人民币，构成对投资人的重大危害，是有史以来第一大“飞单案”。
“飞单”屡禁不止背后，是贪婪及巨大利益的诱惑。以银行飞单为例，据业内人士透露，佣金高达6%，一笔5000万的单子，提成就是300万。“转眼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甚至是千万富翁，这等好事，就算是踏着火焰山也乐在其中。”
“最终买单的，是平台和投资人”
“目前不少P2P平台无视飞单问题，疯狂地以飞单的模式发展，这不是自取灭亡吗?”过去近10年的金融从业经验告诉陶杉，这是一种畸形、扭曲的发展观。
据了解，在P2P平台规模迅猛增长背后，对应的是其资产业务的扩大。然而，在资产荒形势有增无减背景下，部分平台为了谋求快速发展，默认允许“飞单”业务，因为可以轻松实现目标业绩。至于风险，“反正大家都这么做，要出事一起出事咯”。
也有部分平台禁止飞单业务，但控制不住员工，“这是公司扩张过快、人才体系不健全、培训力度跟不上等诸多因素所致。另外，业务人员的收入主要靠业绩提成，很多时候，基层的员工根本不理会公司的战略，只管哪个方便从哪入手。而相比之下，当然是飞单来得快、来得容易。”
而当看到平台的从业人员骄傲地宣称“我们不看征信、不看流水”，陶杉会忍不住会问一句：不看征信、不看流水，还不要抵押，请问你凭什么敢授信?你的信心来自哪?
“一群不懂金融的人在做信贷，他们以为信贷竞争就像开个小超市一样，你的矿泉水卖1.5元/瓶，我就卖1.2元/瓶，殊不知矿泉水你哪怕免费送最多就是亏了一瓶水的成本，但是，对于金融信贷市场而言，胡乱竞争的结果就是导致整个信用体系的崩溃。”
陶杉悲观表示，“很多行业从业者并不懂金融，只是人云亦云，或是随波逐流，又或者闭眼走路。长此以往，整个行业终究将会自食其果。”
此外，私单也成为员工的另一个“提款机”。
所谓私单，是指部分急缺钱又拿不到贷款的客户，通过业务人员介绍或帮助顺利拿到贷款，并按约定私下将贷款金额的10-15%给到介绍人。虽然，私单是绝大多数平台明令禁止的，但在实际操作中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据网贷之家专栏作者资产猎人介绍，P2P平台业务人员底薪普遍在2000-4000元之间，收入主要靠业绩提成。为了拿到更多提成，接私单已成为目前业内的普遍现象。“因为每个平台的起点和审核标准不同，同一个客户可能在这个平台无法贷款，去到别的平台却能通过，业务人员为了增加收入将自己的客户介绍给同行，并收取贷款金额1%的好处费。”
以某平台为例，其业务人员根据业务量起点不同，业务提成在1.8%-2.3%之间。月累计放款15万以内，可以拿到1.8%的提成，超过15万可以拿2%，超过20万可以拿到2.3%。也就是说，一个正常放款10万的业务员，提成也不过在2000元左右，而做一个5万的私单，就可以提成5000-7000元。“在今年4月，某平台业务人员通过私单，居然拿到超过8万的外快。”
资产猎人指出，私单的存在，让不满足条件的人拿到贷款，养肥的却是部分业务人员，加大了平台的业务风险，一旦出现逾期或坏账，最终买单的却是平台和投资人。
地基不稳，何以建高楼?
陶杉向网贷之家表示，眼下借款端比理财端乱多了，“不少平台的业务员都不跑业务，一个月靠几个飞单、私单，轻松月入过万。理财端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同一笔资金不可能同时投多家平台。但是，同一个借款人却可以同时在多家平台贷款。”
他认为，P2P资产端之所以乱，主要原因有几点：一，平台主创团队金融知识和技能匮乏，无法制定及执行合理有效的风控体系及管理理念;二，行业门槛低，大部分从业人员素质较差;三，缺乏有效监管，恶性竞争严重;四，平台间信息不对称，借款人贷款及逾期情况无法公示，导致盲点过多;五，平台自我保护意识过强，不愿意将信息对外共享;六，缺钱的人太多。“在P2P行业活跃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从传统金融机构借款困难。后来，借款人突然看到，从P2P借款比较容易，于是，把长期以来压抑的借款需求释放出来，有多少贷多少。”
他认为，这个问题并不是靠个别平台或从业者就能解决，需要国家尽快出台全面细致的监管政策、建立健全完善的信息共享平台，像人行的征信系统那样，让所有平台的资产端信息共享，减少重复借贷、共债的发生。
对于P2P网贷平台也好，对于金融机构也罢，资产端质量的好坏，决定了该机构能走多远、能撑多久。万丈高楼平地起，资产是地基，地基都不稳，何以建高楼?
陶杉同时提示称，“现在有些客户出于对理财经理的信任和被‘飞单’高出传统理财产品数倍的收益率所诱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此，投资者一定要战胜贪图高息的心魔，才能让自己的资产在一个较为稳定的环境下保值增值，切勿被高息蒙蔽了双眼。”(网贷之家 文/牧晨)